苍穹:第一部 让青春撒个野 第十章 暗哨2

原创:关山万里 関山萬里

可是当天晚上我们又挨了一次骂。正当我们睡得迷迷糊糊做着集体娶媳妇美梦的时候,一阵短促有力的哨声将好事给搅黄了。“这是干吗呢?”我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还让人睡觉不?”“老大,好象是紧急集合。”欧阳说。我一下反应过来,条令上是这样写的:短促!有力!哨声!紧急集合的所有条件全满足。“那还睡个毛,都起来了都!”一边吼着轰着大家,一边快速地穿上衣服裤子和鞋袜,挎好挎包、水壶,然后将被子几折,一边跑一边打着背包。跑到指定位置,背包也打好了。大千和欧阳已先到了,王伟和潘一农也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扑了出来。我一边整理着装,一边列队清点人数。我发现我的数学已经不好了,数来报去怎么都差一个人。其他班已经开始整队向崔队报告。牛!我们的牛没来!“大千你整理部队!”我把队伍交给了大千转身扑回了宿舍。我打开灯,宿舍一片狼籍。地上床单、袜子、胶鞋、脸盆等物件琳琅满目,居然还有条八一大裤衩非常醒目地摊在过道。谁在裸睡?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些。可是石水牛的床上没人。这头牛去哪儿了?管他的!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仔细地搜索。转身准备下楼。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呼噜声,而且就是从我们宿舍传来的。我弯下腰,发现那头牛居然裹着被子在床底下睡得很香。我很奇怪,我们这样的一群孩子怎么会有人打呼噜,按照体检标准来说,有这毛病的人是进不了这大院的。也许他以前是不打呼噜的,也许是这孩子太胖了,也许是这些日子的训练太累了,也许我现在根本没时间去追究更多的也许。我已经没有生气的时间,从床底下把牛牵了出来,顺便一脚踢了过去,然后用跟崔队差不多的声音吼了起来:“都他妈的打起来了,你还睡!”石水牛揉了了揉眼睛,懵懵地问我:“啥打起来了?”结果可想而知,一班又拿了个第一,倒着数的。这事很让我受刺激,因为在点评的时候崔队的那“特别是一班”那语气:“特别是一班,你们什么都要争第一,连伙食的消耗也是第一,为什么你们的紧急集合就不能是第一呢?”


我们的伙食每个月都要超标,每人每月四十五斤的配额根本不够。我们这群孩子能折腾,协理员每个月都要到其他队去借粮食。“坚决抵制多吃多占!” 潘一农愤愤然地看着石水牛。有次打赌,我们自己包的包子,足足二两一个,石水牛吃了二十八个,打破了自己创造的二十六个的队记录,还想继续创新高时,炊事班小裴告诉我们:“库存已经无货了,要吃明儿赶早!” 石水牛摸着肚子向炊事班班长报告:“班长,我才只是半饱!” “这死胖子的消耗起码是我们的三倍!”欧阳说道,“如果不对他实施节食计划,我们队早晚都要被他吃穷吃垮!”“不要啊!班长不要啊!”石水牛一边嚼着方便面一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现在比刚刚到这里的时候瘦了四十斤!”“就算你减少了四十斤,也比我们起码重了六十斤!你看你自己!你哪里有我们人民空军的样子。”王伟也跟着起哄。“这还不算!每个月队里还专门为他配发两箱方便面,同志们啊,这是怎么样的特殊化!凭什么死胖子就要比我们特殊?”潘一农不依不饶。潘一农说的是实话。石水牛自从踏进这个大院以来,我们听到他喊得最多的就是饿,不是不给他吃而是这家伙消化功能实在太好了,常常是刚吃完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喊肚子饿。队长以为他得了饿痨病,把他带到医院去检查,结果是什么问题也没有。也不可能有问题,如果身体有任何的毛病根本就进不了这个大院!“我也觉得问题出在胖子的那一身肥肉身上!”大千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也知道了这头牛晚上有了打呼噜的毛病,如果不是前不久的紧急集合,我们还不知道这家伙会打呼噜,因为训练让我们养成了倒在床上不出三分钟就能睡着的习惯。“对!”元宝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大千的话说道,这家伙最近写出去的信特别多,想来是他的某位女同学已经升级成为了表妹,“我们得为他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减肥措施来!”“怎么减?”欧阳接过元宝的话说道,“运动减肥?我们到这里多久了?我们的运动量有多大?这个数字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根本对他没有用,运动量越大,这头牛越能吃。用饥饿疗法?行不通。八路军的政策从来就是优待俘虏,保不准这家伙在实施饥饿疗法以后更能吃。还有就是药物疗法了,我个人认为这条路就更行不通,我们这群人本就是不吃药不打针的主,万一用错了药,把他吃坏了,怎么办?那才真是吃不完兜着走!”“据说,还有种减肥的办法,那就是针灸!运用我们古老的医学技术可以达到减肥的效果!”大千说道,“现代医学认为单纯性肥胖大多伴有内分泌紊乱,各种激素,尤其是胰岛素、性激素、肾上腺皮质激素等异常。中医学从脏腑辩证分析,肥胖主要与肝脾肾三脏的功能有关,通过针灸来调理脏腑,调理机体内分泌,使肝脾肾脏之功能恢复正常而实现减肥。针灸减肥的原理就是通过针刺人体某些穴位,起到使胃蠕动减弱和抑制胃酸分泌,延长胃排空时间,胃的排空减慢,胃不空了,自然就有饱的感觉,不太想吃东西了。”“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点头笑着说道,“但是谁来实施这个针灸手术呢?大千你会吗?鸵鸟你会吗?欧阳你会吗?反正我关山是不会!”一听说要在他身上扎针灸,石水牛马上把脑袋埋在裤裆里,好像我们立即就要在他的身上扎上几十、百把针一样。“可怜的孩子!”我摸摸他的脑袋,“我们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残忍的,再怎么说,你还是我们亲爱的战友嘛,你说对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变成刺猬,否则你怎么去见你的表妹呢?眼看春节就要到了,我们也该放寒假了。”传说,我们能够和二十七期的师兄一起放假,可这只是传说。“是啊!怎么也得把我们的水牛变苗条一些后回去见他的美女,所以减肥行动刻不容缓,这是我们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王伟一脸郑重。“我同意鸵鸟同志的意见,但是,前面提的这些措施都是不能快速达到目的的。我个人的意见啊,是这样子的。”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石水牛同志刚刚说了句什么来着,土匪你记得吗?”潘一农望着我摇了摇头。“我想想!”欧阳眨着眼睛看我,这家伙其实早就明白我想说什么,但是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猛然拍在桌子上说道,“我想起了,他刚刚说他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已经减少了四十斤的体重!”“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我笑道,“四十斤说明了什么?说明这家伙不是不能减,还说明了什么呢?” “还说明他的运动量不够!”大千嘿嘿一笑,“班座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我们得给石水牛同志开小锅小灶,加大他的运动量!”“副班长同志已经指示了,石水牛同志你就看着办吧,这项任务怎么去落实,就完全看你老人家的态度和行动了。” 潘一农把脑袋凑到石水牛的面前。石水牛伸出他的大手,一把扣在潘一农光头上,然后用力一按,潘一农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错!”我冷笑一声,“不是他的运动量不够,而是我们大家都不够!从今天开始,大家都给我听好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每人500个俯卧撑、500个仰卧起坐和500个下蹲起立,石水牛同志翻倍,少一个罚一百,从我开始做起!”“不是吧?”潘一农一下就叫了起来。我一边走一边看了看表,离睡觉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立即!马上!开始!”当我走到元宝后面的时候,发现他依然无动于衷还在写信,一脚踢向他屁股下面的马扎。“行动!”马扎被我踢得飞了起来,而元宝却没有如我想象一般地一屁股摔倒在地,原来这小子一边扎马步一边写着信。真是家事国事两不误啊。 


这天是礼拜天,刘大千向我请假,他说想去街上逛逛,来这里这么久了,才上了一次街,那一次还是队长带着我们跑火车站的时候。我很吃惊,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我们上街是轮着出去,每周只能出去一个,早上八点出去,下午四点以前必须归队,迟到一分钟就会挨处分,而且这处分还不是拟订的也不是口头的,实实在在的处分。全班十人,一个月四个星期,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半月才能轮到一次上街的机会,因为我和大千是正、副班长,每次轮到我们俩上街的时候,我们都让给了其他同志,并不是我们多么高风亮节,而是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玩,去街上能够干什么!走家串户吗?我们都没有亲朋熟友在这个城市,其他的那些战友他们还有同学考到了这里,而离我最近的同学在沈阳,有六小时的车程。与其出去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倒不如在队里睡点懒觉实在。一个礼拜七天,我们也就只有指望到周日这天才可以完全放松身体,也只有在这天我们才能够睡懒觉,星期天的早上我常常是根本不起床,一直睡到下午四点队里点名前。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现在,居然还传给了儿子,记得儿子刚刚上幼儿园,在第一个礼拜休息的时候,他用一种幸福的同时也是深深无奈的口气说了句:“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了!”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直酸,有种不想再让孩子去幼儿园的冲动,他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年能够睡一个懒觉就是幸福的那些日子。我常常感慨幸福其实就是简单地生活,而随着人的成熟,幸福为什么会离我们越来越远呢?当然像刘大千这样光明正大的外出我是没有,可是偷偷摸摸翻院墙出去买烟这些事我们谁也没少干。我们不敢去军人服务社买东西,服务社的那些嫂子阿姨可厉害了,今天你去买包烟、拎瓶酒,明天她就会知道你在哪个队哪个班叫什么,闹不准什么时候我们的队长教导员就会知道。所以我们的军人服务社的烟酒生意一直不景气。 


我非常爽快把外出证交给了刘大千,然后交代了一些外出事宜,特别强调要准时归队,如果因为迟到挨个处分而停飞实在不划算!那可是实打实的处分,而不是什么拟订口头什么的,张天啸鲜活的例子可在那里摆着。“啊!我们的班座何时变得如此柔情似水?”王伟听到我的交代以后,用一种非常夸张和抒情的方式说道,仿佛在朗诵一首诗。“嘿!你们哪一次外出我不是这样交代你们的?”我一脚踢在王伟的屁股上。“你就从来没交代过我!”欧阳笑着说。“不是吧?”“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从来没有外出过!”我突然想起离开的时候,对莲子说的那些话来,“不许随便逛大街而已”――我们已经丧失了逛街这爱好了。大千走了以后,我将班里外出的名单上交到队里值班员那里,然后把石水牛从床上轰了起来:“起来!今天给你加餐!”一听说有吃的,石水牛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班长,有什么好吃的?”“吃!吃!吃!你他爹的就知道吃!我给你加一万米的长跑!”如果放在其他部队或者不是这样的军校里,我想我这个班长在这个班集体里应该会有绝对的权威。尽管我在石水牛第一天进这个门的时候曾恶狠狠地告诉过他,在这间屋子里,我才是真正的第一,事实上,经过努力锻炼各方面的均衡指标排在第一,但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前这个胖子就已经让我很头疼。头疼的不是他总喊吃不饱和多吃多占,大家对他的那些嘲讽其实也都是善意的玩笑,让我头疼的是他的长跑。这家伙每次的长跑训练总是落在全队的后面,几乎每次以班为单位的考核,都是我和大千架着他跑完全程。因为太重了,他每次做单双杠训练的时候,我都要派两个人保护他,不是怕把他摔坏了,我是担心那些体育器材经不起他的折腾。自打崔齐山盯上我,把我放在这个班担任班长,就把一种叫责任的东西压在了我的身上,经过大半年的寝食同步,我不但没能树立起我这个班长的高大形象来,相反,带领着全班的兄弟抽烟、喝酒、翻院墙,我还美其名曰:事不出班!事不出班的意思就是我们干的那些破事在本班的这些人之间不是秘密,一旦跨出了这个门,就算要打死你也不能承认,绝对的秘密!面对着石水牛的肥胖,我决定做一件好事,做一件有益于我们这个队、我们这个班和战友的好事,那就是:逼着石水牛减肥!“军统行动”闹得我们人心惶惶,虽然在表面上还是那样嘻嘻哈哈,彼此之间毕竟多了一份猜疑和隔阂。但在减肥这事上,除了石水牛外,其余几个人表现出空前的团结和目标一致。十个胖子九个懒!胖子极其不配合我们,总是想着怎么躲掉我们对他实施的计划。然而,同在一个屋子里睡觉,一张桌子上吃饭和一间教室里上课,他怎么躲也躲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自从我那一脚把他踢趴在地上以后,石水牛在表面上还算对我这个班长表示着毕恭毕敬,心里是怎么想的却很难说。在这个班、这个队,这个大院,我们这些孩子谁是真正服软的主?如果没有真正的两刷子。当他听到我要给他加一万米的时候,那张本来充满着盼望的脸一下就哭丧起来:“班长,你饶了我吧!今天可是礼拜天!”“没有二氧化碳注!”我面无表情。我们这群人,现在已经能够熟悉到彼此之间的地方语言。而对于飞行来说,这是不允许的,我们要求必须说标准的普通话,如果连语言这关都不能修正,等待我们的结果,肯定是停飞。“你真把自己当成了干部啊!”石水牛顶了起来,这些日子的大运动量已经让这小子心情极度不爽,这时,终于变温良为不恭。“全班集合!”我吼了起来。欧阳、王伟、潘一农、元宝、石水牛等一下就从床上翻了起来,飞快地套上军装,迅速列队站在我面前。 


自打我们这些家伙紧急集合被崔队长骂了以后,睡觉脱军装的时候,我们军装的上衣是不解扣子的,所以在穿军装的时候,会像水兵那样直接从头上套在身上,为这王伟说:“我强烈建议把我们空军学员的服装改成水兵服!”后来,王伟还真的去了海军航空兵部队。当时,他们队是整体被海军要过去的,征求个人意见时,王伟的热情异乎寻常。我们这群人,常常会为一个单纯的目的而去做许多复杂的工作。 


“不是吧?今天星期天耶!” 潘一农嘀咕道。“土匪,200个俯卧撑!”“班长来例假了!”欧阳取笑道。“欧阳长河,400个高抬腿!”其余的人已经被我吓着了,看形势,我根本不像是在开微笑,二人闭上嘴巴各自行动起来。“大家都听好了,什么时候石水牛减肥成功,本班恢复礼拜天,否则就是星期七!”实在是那次这家伙的鼾声让我下定决心让这家伙减肥。我们都折腾得那样了,他居然睡得那么香。“你才应该叫土匪!”潘一农一边趴在地上做着俯卧撑一边抗议道。“现在开始,每人500个俯卧撑!土匪和欧阳另外加的不含在内。”当石水牛将两手撑在地上准备开始活动的时候,我顺手将旁边的元宝拎到了石水牛的背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胖子就叠在一起。“你就在他背上做,如果掉下来,各自加做200!”说完以后我自己也趴在地上开始一二三地数起数字来。“都给我记牢了,别拿班干部不当干部!”对于这个减肥运动,除了帮助石水牛同学减肥外,我还有个卑鄙的念头:把整个班集体时刻集中在一起,好事坏事大家都有份,让暗哨无用。可我也知道,这不是解决根本的办法,而是头痛治头,脚疼治脚的庸医所为。然而就现阶段的情况来说,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因为我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群小子,如果让他们分散了,不知道会折腾成什么样,根本不敢去预测。我们就是一颗颗炸弹,不定时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炸得我们鲜血淋漓,体无完肤!注释:没有二氧化碳,本是化学名词,但也属于重庆方言,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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